記憶中的榆樹作文
過完春節(jié),正月初二就匆匆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說來慚愧,雖在本縣,一年到頭也未能回家?guī)状。以至于回家心切,歸心似箭,搞得像“少小離家老大回”的他鄉(xiāng)游子一般。
一個冬天沒下雪,入村的那條土路早成了細(xì)土的河流,走在上面,伴隨著撲哧撲哧的響聲,一朵朵翻跳起來的土花直淹腳面,撲拍褲管,起一股風(fēng),黃土飛旋,撲面而來,狂抱歸鄉(xiāng)之人,也算作是我回家后得到的第一個熱烈的擁抱,這樣席卷式的擁抱,讓我和弟弟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如此熟悉的場景,頃刻間,很多年前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讓我和久違的村子融為一體。
飯后我和弟弟都迫不及待的想到老院子看看,近幾年,不知怎的,想起老院子的時候多了,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越來越是我的牽掛,朋友說這表明我老了,也許吧,但這樣的老化難以阻止,只能任其自然。
不一會兒,熟悉的老院子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熟悉的莊子,窯洞,土坯墻,盡管熟悉,但院子實(shí)實(shí)在在的只剩輪廓了,院子里蒿草濃密,能有半人那么高,院墻也早已沒了原來的樣子,完整直立的墻面不到兩米,其他的早已倒塌,與地面合為一體,上面長滿蒿草,就連一邊的一間土坯房,也不知在什么時候坍塌一地,從上面的雜草看來,倒下已有多時了,只剩下那扇藍(lán)色的木門還直直的挺立在那兒,土黃的背景下格外的顯眼,門前的溝洼樹木林立,草長雀飛,已經(jīng)可以用荒山野嶺來形容了。上年回來也不至于到此地步啊,觀之恍如隔世。就在我和弟弟感嘆之余,一眼瞥到了院子門前那顆老榆樹,我眼前一亮,轉(zhuǎn)了一大圈,看了一大圈,老榆樹除了長得更加高大外,還是原來的樣子,神姿猶存。
這顆老榆樹從我記事起就長在那里,主干只有一米多高,上面分了岔,三個枝干從三面而出,成一個倒著的三棱錐形狀。枝條細(xì)長柔美,樹葉繁密。到每年大地回暖、東風(fēng)拂面的時候,柔細(xì)的枝條悄悄的長出了嫩芽,一種“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朦朧婉約,總讓我們欣喜不已!
幾天過后,一場隨風(fēng)入夜、潤物無聲的春雨使榆樹上的嫩芽變成了銅錢形狀的小花,像是厚厚的積雪一般依附在嫩條上,繁密擁擠,直垂到地上,母親說這叫“榆錢子”,能吃,我們高興的蹦跳著,揪兩把,放進(jìn)口中,清脆鮮嫩,像生菜又像某種幼果,一種自然的淡淡清香在口中回旋。
榆錢長出來的季節(jié),不知有多少個夜晚,窯洞里昏黃的煤油燈下,奶奶總會給我們講舊社會人們吃榆錢的故事。上個世紀(jì)六十年代初,那是中國人不會忘記的一個時代,沒有了糧食,全國鬧饑荒,多少人填不飽肚子,山里的野菜都被摘的吃的精光,冬去春回,來不及等到榆樹上榆錢長大成形,饑餓的人們就將其一搶而光,在那個饑餓困乏的年代,不知有多少人因?yàn)橛苠X回味過久違的吃飽的滋味。
天氣越來越熱,太陽漸漸的收起了春日里的溫暖棉柔,將他內(nèi)心的火熱展現(xiàn)出來,濃烈的炙烤著大地,暑氣彌漫,夏天來了!老榆樹也不緊不慢的撐起了他濃綠的大傘,做好了避暑的準(zhǔn)備,茂密的枝葉交錯縱橫,圈起了一片濃濃的陰涼,給了我們一個炎夏納涼的好去處。
又是一個“麥覆隴黃”的'割麥季節(jié),一片片的麥田在風(fēng)的煽動下,成了一波波金色的麥浪,人們都在忙著割麥子。午飯后,割了一早上的麥子的父親、母親,早就累的全身酸麻,飯后躺下午休了,我們這些孩子中午是睡不著的,每天這個時候都有我們自己的活動,就是湊在老榆樹下做游戲,“抓子”、“踢方”、捉螞蟻……這些土游戲都是我們的最愛。
那個沒有玩具的年代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小孩兒沒法想象的,但那時正值童年的我們并沒缺過“玩具”,我們的“玩具”都是取之自然的,這些土玩具帶給我們童年的快樂并不比現(xiàn)在孩子的少!白プ印本褪菐Ыo我們無窮快樂的游戲中的一個。游戲的道具就是大一點(diǎn)的杏核,一般有十個就夠了,全部握在一個手上,接著全部拋起來,反手接在手背上,再次拋起,抓住其中的一個,其他的都隨意的散落在地上,將抓到的那一個杏核再次高高拋棄,騰空的手迅速抓攬地上的幾個,兩個人一組,抓到的杏核就是你贏到的,抓的多的就是最后的贏家。多少個夏日午后,總少不了我們弟兄幾個在老榆樹的濃蔭下圍城的圈,這樣一個小圈,幾乎圈住了我大半個童年。老榆樹下高高拋棄的杏核在空中劃過的弧線是那么的純真無邪,那是一道我童年的弧線,這樣一道短短的弧線多少年來像是風(fēng)箏的牽引錢一樣,一直牽著我這顆漂泊的心,讓我無論在哪里都知道自己從何處走來。
一個中午很快就過去了,大人們也開始忙活起來了,父親一個手提著幾把鐮刀,一個手里提著磨刀石,來到了榆樹的陰涼下,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磨著鐮刀,母親收拾著下午的干糧和水,收拾完也來到老榆樹下幫父親磨著鐮刀,不一會兒,隔壁院子的二叔二審、三叔三嬸也提著鐮刀和磨刀石來到了老榆樹下磨刀,我們就在跟前邊玩邊給父母打下手,繪成了一副有聲有色、安靜和諧的農(nóng)家圖畫。就這樣,大人們磨著鐮刀、聊著土地莊稼,孩子們也忙著、玩著,人們一下午的勞作在老榆樹的濃蔭下開始了……
轉(zhuǎn)眼間,一個炎熱的夏天過去了,天氣漸漸的涼爽,風(fēng)也沒有夏日里那樣的火熱灼人,但清爽的秋風(fēng)卻使榆樹的葉子一天天變黃,掉落,灑的滿地都是,夏日里干凈濃密的陰涼已是一片狼藉。
一場淅淅瀝瀝秋雨過后,榆樹枝頓時成了光溜溜的枝條,父親割下一些長的枝條,在雨天農(nóng)閑的時候,總要用榆樹的枝條編筐,到了秋末,那個放雜物的偏窯里總少不了父親用榆樹枝編的幾個新筐,這樣的榆樹筐結(jié)實(shí)耐用,父親還特意給我們兄弟幾個每人都編過一個小筐,是我們幾個孩子提上摘黃花、撿杏子才用的,我們特別喜歡,提上干活都像做游戲那樣興致勃勃。
冬天的老榆樹,早晚都是麻雀的天堂。再飄一晚上的雪,第二天清晨,老榆樹像是穿了雍容華貴的演出服,滿樹銀裝,白色細(xì)而長的雪枝直垂到地上,像是白色的水流一般,舒展著她優(yōu)美的身姿,“助演”隊(duì)伍也毫不甘遜色,上百只麻雀在枝頭上你追我趕,此起彼伏,嘰嘰喳喳,自鳴自唱,將村子大雪清晨的第一首曲子早早清脆奏響。這樣白色天地間的自然表演,我們百看不厭。
漸漸的,突然覺得“漸漸的”是一個多么可怕的詞語,他就像時間手中一個用之不竭的橡皮擦,模糊了多少美好,抹掉了多少年華,多少人事都是在“漸漸的”中灰飛煙滅,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就是漸漸的,不知不覺中,我們兄弟三人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了童年,走過了少年,考上了大學(xué),揮灑過青春,參加了工作,在工作的地方買了房子,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就連對土地有著至純至真感情的父親也離開家好多年了,而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這個裝滿了我們或高興或辛酸的成長故事的老院子,這顆帶給我們多少歡樂的老榆樹,都漸漸的離我們遠(yuǎn)了,如今,窯洞、房子、院墻也都塌的沒有了原來的樣子,但這顆老榆樹,只有這顆老榆樹,依然挺立,依然茂盛,像一個守護(hù)神一樣默默的站在院子門口,用它高大的身軀守護(hù)者老院子,守護(hù)者我們過往的一點(diǎn)一滴,守護(hù)者我們的根。
想到這些,我心中頓時產(chǎn)生對老榆樹的肅然敬意,以至于近些時日,更是常常想起老榆樹,甚至經(jīng)常有想回去看看的沖動,不知哪天還在夢里夢到了十幾年前在老榆樹下玩耍的場景,一種回歸的安靜與純真,讓人深深眷戀,久久回味。
秋風(fēng)掃落葉,但“葉落”最終還是“歸根”。這何嘗不是一場厚重的人生,人生在秋風(fēng)般歲月和生活的吹刮下,泛黃枯萎,像秋葉一樣慢慢掉落,老去,可在這個過程中,你的靈魂越來越迷戀泥土的芬芳,越來越追捧兒時的味道,你越來越喜歡陽光雨露、田間地頭,喜歡深深草木、鳥語花香,喜歡沐浴春雨秋風(fēng),喜歡一個人在雪野中漫步、放歌……也許當(dāng)我們的靈魂開始尋根的時候,我們才會明白“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的平靜與自然,才會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高遠(yuǎn)境界略有所悟。才會明白人和草木一樣,生于自然,長于自然,消逝于自然,自然天地就是我們的根。
人是有根的,尋根是人生靜靜的流淌,是一種自然沉淀,我們最終像落葉一樣“歸根”,化為泥土,回到原點(diǎn),歸于平靜,也許這就是千百年來所謂的“圓滿”吧!
【記憶中的榆樹作文】相關(guān)文章:
榆樹的作文12-23
作文關(guān)于榆樹02-19
校園的榆樹作文03-07
榆樹植物作文04-17
描寫榆樹的作文06-10
贊美榆樹作文09-03
寫榆樹的作文02-26
關(guān)于榆樹的作文06-04
老榆樹作文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