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雀花晚櫻又及經(jīng)典散文

　　【禾雀花】

　　人總會在某些時候滋生出一些執(zhí)念：牽掛一個人，鐘情一本書，想念一片風景，蓄謀一次遠行，或者突然間就憂郁了，只因那逝去的年少時光再也不能回來，之于我，卻是禾雀花。

　　彼時初見禾雀花，只是微信里無意點開的一個小視頻，緩緩拉過的鏡頭里，一串又一串米黃色的禾雀花如同一群調皮的禾雀藏身在蒼綠的花藤中，撲騰著，嬉鬧著，偶爾連成一片了，又如巨蟒般的藤蔓盤繞在古樹上，飛架于山澗間，枝條上垂下成串成串的禾雀花，每一朵小花都宛然一只禾雀，它們就那樣緊緊地串聯(lián)著，依偎著，如雀兒安靜地棲息在一起。花色不止米黃，白、黃、粉、紫都有，五彩斑斕，仿佛萬千只彩雀聚集著，熱鬧著，躍然動感，生機再現(xiàn)。是驚訝了，還是一見便傾心了，當禾雀花以這樣的姿勢硬生生地闖入我的視線？我如何去想象這世間還會有這樣一種景象，當花開，它的花朵如禾雀，它纏繞著古樹，它吊掛成串，這哪里是花在開，分明雀在舞。

　　這樣的相遇讓我慌不所措，多么俏麗多么靈動的花朵，我不知道它是否早已經(jīng)等候在我的生命里，讓我只這樣一眼便喜歡上了它。喜歡了，傾心了，可否親近？要走近它，目睹它真容的想法竟與日俱增，我的身邊，可有禾雀花？

　　四月，風微醺，陽光正好，我開始了我心心念念里的尋訪。當我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弄，走過一個又一個公園，還輾轉著去了城郊和鄉(xiāng)野，我看見了嫵媚多姿的芍藥，看見了纏纏繞繞的紫藤，看見了漫山遍野的杜鵑，紫云英更是以浩浩蕩蕩的姿勢在原野上盛開如錦，卻始終看不見一朵禾雀的影子，它在哪里，它飛走了嗎，讓我這樣望眼欲穿？

　　如同尋隱者不遇，連最先的怦然心動也慢慢失落了，人也無端開始沮喪起來。我以為我終于可以在它盛開的季節(jié)里站到它的面前，和它虔誠地對視，看它的俏麗，看它的鮮活，也看它的生動，就像冥冥中注定的那一場久別重逢，和它慢慢地述說我初見它時的歡喜和對它的傾心，但是，它仿佛懊惱了，憂傷了，只躲著，避著，怎樣也不肯出來。

　　或者，我只能在屏幕里欣賞一朵禾雀花，如同我只能在視頻優(yōu)美的解說詞里感受它的風情萬種？當我嘗試著去苗木培育基地和古樹茂盛的深山尋訪時，我依然失望了，最后的最后，我只坐在電腦前，百度，禾雀花，有一行字落入眼里：“在廣東的江門、肇慶、清遠、廣州、韶關、東莞等地均有分布”，不禁啞然笑起，原來，它在我的千里之外。

　　原來，我和禾雀花，隔了山山水水，也隔了天涯的距離。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酸？終，念念不忘。

　　【晚櫻】

　　我一直都知道，去往火車站的竹海南路兩旁種植著許多晚櫻，每年三月底四月初，那一樹又一樹的晚櫻便會開得鮮亮，開得扎眼，粉色的，紅色的，若云霞，若織錦，宛然一片流動的色彩。

　　這是太熟悉的風景，閉上眼，我也知道我曾經(jīng)與晚櫻年年相見。

　　那年公司遷址靈江工業(yè)園區(qū)，最讓人欣喜的并不是嶄新的辦公大樓，舒適的工作環(huán)境，而是上班路上遇見的一茬又一茬的花事。迎春花才綻放出嬌黃的花朵，梨花已經(jīng)一樹一樹地盛開，油菜花有多跋扈呢，開得那么浩蕩，那么肆無忌憚，好像生怕你不知道春天的千嬌百媚一樣。最喜晚櫻初見，它那么安靜地在季節(jié)的末梢展露它翻卷如云的花朵，還那么絢爛，一朵，又一朵，密密層層地開在新綠的枝椏上，仿佛要擠滿整棵樹，直到鋪滿整個季節(jié)一樣。那時候，我常常逗留在上下班的路上，看季節(jié)的姹紫嫣紅，看春天里最明媚最絢麗的風景，也看四月的風里，晚櫻落。

　　總有一些遺憾和疼痛的的，那么嬌艷的花朵，那么短暫的花期，一樹一樹的晚櫻，就那樣在風里在雨里隨風飄落，如同下了一場一場的櫻花雨，紛紛擾擾散落了一地。我無法描述那份心情，失落，凄清，凜冽，或者動人心弦，終于還是揪心了吧，看著它，又那么決然地凋謝，在一場繁花如錦后。

　　在公司的那幾年，我始終記得晚櫻，也始終奔赴它的花期，甚至后來離開了，也會在既定的時間找閑暇去看它。當我一次又一次站在花樹下，看它的盛放，看它的凋落，突然再也沒有了最初的欣喜和疼痛，不是嗎，花無百日紅，自然之規(guī)律，總有一天，它也會枯萎，然后，隨時光一起老去。

　　是參透了，是領悟了？還是越來越年長了，再經(jīng)不起歲月的風霜，終于在最熟悉里風景里看見了自己越來越冷漠的眼光？記不清又過去了幾年，這幾年里，我卻再也沒有動身去看晚櫻，偶爾想起，也只讓它在腦海里靜靜地開落，然后，稍縱即逝。

　　前些日子散步，漫無目的，不知不覺來到了體育館前，一株盛放的晚櫻跌入了視線。那一刻，我對著晚櫻，竟突然再也看不出它究竟有多美，也聽不見路人嘖嘖的驚嘆，只怔怔地看著它，那么熟悉的容顏，那么深入心髓的記憶，終于，此刻，在我的心里，再也激不起一點點的波瀾。

　　甚至，轉身離開時，我也沒有多看它一眼。

　　因為太熟悉，太習慣，所以才可以忽略不計，而心里，一直期待遠方？

　　【又及】

　　人都是這樣矛盾的嗎？或者，我們的心里，都有一朵禾雀花，和一片晚櫻？

　　年少時候總是滿懷了憧憬，對理想，對遠方，甚至，是對一個人。那時候正白衣少年，眉眼是含笑的，腳步是鏗鏘的，連說話也無端生了明悅，總盼望著快些長大，長大了就可以像鳥兒一樣去自由翱翔，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見心中的那位溫柔佳人。長大多好，不是嗎？它如一朵禾雀花，開在歲月的遠方，只等著你長大了，去赴它的約會。

　　年華飛逝，青春不可言談，勤奮，努力，拼搏，汗水，都是奔赴的過程，終于抵達遠方。是近花情怯了，還是花兒實在太清雅太生動，看著，竟只是愣愣的，竟，喜極而泣。

　　如果，我們的生命里，一直會出現(xiàn)一朵又一朵的禾雀花，該有多好。那時候，我們會為了去見它而一直不懈努力，會忘記什么是倦怠，什么是疲憊，會知道什么叫堅持，什么叫付出，更不會為了一些毫無意義的事而蹉跎了歲月�？墒前�，花極始知花更艷，情到濃時情轉薄，或許總有一天，曾經(jīng)的禾雀花，會變成身邊的.一片晚櫻，太熟悉了，彼此所有的都諳熟于心了，于是，視而不見了。

　　讀民國奇女子蔣碧微的故事，她與徐悲鴻的一生是顛簸流離的一生，也是愛恨糾纏的一生。初遇見，年輕貌美的她為他放棄了錦衣玉食

　　放棄了門當戶對的婚姻，堅定地追隨他流浪了近十年，不管遭遇了多少清苦和貧窮，不管他在情感上對她再不了解和關愛，都始終陪伴在他的身邊，與他同喜同優(yōu)，風雨共濟，這是多么美好的愛情，它是經(jīng)得起時間和貧窮的考驗的啊�？墒�，接下來的故事呢，他聲名鵲起了，忙碌了，很少看見他的人影了，慢慢地，彼此竟開始疏離了，冷淡了，漠視了。原來再美的愛情，也會時間里在冷漠中逐漸消耗，更何況接下來出現(xiàn)的是誰呢，孫韻君，那個和她經(jīng)歷著那么相似愛情橋段的女子，他的心思，再不會回到她的身上，甚至，他登報，聲明和她解除了婚姻關系。

　　再美好的愛情，到了這一瞬，都是讓人震驚讓人寒心的，蔣碧微，這一刻，已經(jīng)是徐悲鴻心里的一片晚櫻了。他的心里，再無初見時的動情和傾心，再無一路相伴時的感動和溫暖，只漠視著，冷落著，一任她如晚櫻般在歲月的風雨里飄搖，凋零，墜落……

　　嘆。世間事，終是叵測的，多變的。

　　好在，這是人間四月天，是花開的季節(jié)，我既無法即刻奔赴遠方去看禾雀花，但身邊的晚櫻已經(jīng)開到荼蘼，去吧，先去看身邊的風景，莫再忽視。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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