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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兒散文
是該寫一寫木槿了。
認識它也就一年吧。
我居住的南城的園子,種了很多的樹。連翹、桃樹、玉蘭、龍爪槐、女貞、冬青、蜀葵、低矮的小喇叭花。還有一些蔬菜。是一層住戶,在自己樓前開辟出一方空地,種上老倭瓜、青蔥、韭菜。周末的時候,我到附近菜市場買菜,偶爾遇見白皙干凈的老年女子,提著水桶在菜園澆地。我看著她彎著身子,為小菜苗澆水。她沖我微笑,偶爾交談兩句。其實,園子不遠處,一個很大的早市。之所以稱為早市,一是露天市場,一是過了中午十二點,所有的攤位全部撤走,留下掰剩下的粗枝爛葉,待清潔工人收拾。早市的菜又便宜又新鮮。來自農(nóng)民自家種的環(huán)保蔬菜,吃不了來賣。多數(shù)是從附近批發(fā)市場批發(fā)的。一層住戶一家一家的開辟一方天地,吃不重要,更多的是享受田園之樂。
我說的木槿,生長在這個園子里。在一層住戶開辟的田園不遠處。園子是新開發(fā)四五年的小區(qū),我搬來的時間不長。那棵木槿先于我生活在這里。
什么時候開始注意木槿的,說不清了。究其原因,應(yīng)是枝上紫色的朵兒吸引我。
從小區(qū)門口到我居住的樓房之間,有幾條不同的路,我選擇一條幽深,彎曲,紅磚小路。這樣一走就是兩年,固定不變。選擇這條路,原因是樹,還有樹間每天清晨飛動的鳥兒的影兒。我喜歡看樹。
也是突然鐘情于植物。一群靜默的生命。很獨自地活著。許是年齡漸長,賞閱幾十年的人生風雨,越發(fā)的愛著承載靈性的草兒,樹們,花兒的。樹木有情。冬去,天暖,植物復蘇,發(fā)芽長葉開花。秋一來,葉落了,漸漸凋零成一把枯骨。其實,我挺羨慕做植物的。無言卻有情,忠誠。開花給人看,結(jié)果給人吃,即使清湯掛面的,夏天也會送出一片綠蔭。特別是,樹的生命在輪回中一年年過。真不像人的生命,有去無回的。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我說的木槿,幽居在樓房一角,我必經(jīng)的途中。瘦高,小葉,枝椏多。葉子小,葉邊鋸齒狀,像西芹的葉子。不過,葉子可沒有西芹的葉子油亮光滑,挺粗糙的。枝干也是,疙疙瘩瘩,像一個個的小猴子。錦葵科的植物總是這樣,外形不細膩,性格拘謹,不喜喧嘩。
越看木槿,越覺得它適合生長在江南。我向往的江南,小橋流水的江南。木槿,太安靜,太內(nèi)斂,太清瘦。雖是一株植物,卻懂得慢生活。
進入七月,木槿慢慢悠悠地開了。不過,去年七月木槿花開,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每天與它相遇,我不由自主停在樹下,看看花兒。朵兒挺大的,藕荷色。我記得小的時候,百貨商場文具柜臺,有賣皺紋紙的,紅的、黃的、紫的、粉的。新年,學校會買一些皺紋紙,做成拉花,或者一朵朵的小花。那個時候,做花,基本是使用這種材質(zhì)的紙。皺紋紙打開,裁成方形,幾個正方形疊加在一起,前后對折,用線在中間捆綁,再把兩個頂端剪成喜歡的形狀。打開后,一朵花就做好了。越看那花,越像用紫色皺紋紙做成的花朵,一朵朵綁在上面的。
說來巧合,去年八月,和友到頤和園看桂花。我們是從東宮門進去的,在通往諧趣園一條安靜的小路上,遇見枝椏間開放的紫色花朵。我告訴友,我家的園子也有這花兒。友說,那是木槿,三十年前,我親自在自己的庭院種過一棵。哦,木槿。我聽說過這花,原來是這種花型的朵兒。
木槿,好聽的花兒名。我的朋友中也有名字帶槿的。不過不是木字旁的槿。如果取個槿字做名字,還是木字旁的自然。王字旁的瑾太俗氣,人本是與樹木同生的,終歸要回到大地中去,木字旁的槿最接地氣。與萬物同在,自自然然活著多好。玉不堪一擊,稍有閃失,碎掉了,像脆弱的生命。玉再美再珍貴,也不像樹堅強。
園中有幾棵木槿,每一棵幽居在樓角,居在女貞中間。不注意,發(fā)現(xiàn)不了木槿的存在。朵兒不是招搖的色,誰還會注意它呢?我觀察過,從木槿身邊走過的人,沒有一個人抬起頭看看它,更沒有人花下停留賞花,或者拍照的。我寫過秫秸花兒,秫秸花兒的命運也是如此。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從春天的第一朵花兒開始,迎春、連翹,連不起眼的小野花都成了手機里的主角。這么大朵的木槿,怎么入不了人們的眼呢?審美疲勞有之。春伊始的熱情減退有之。是啊,飄不過來一縷清香,怎么吸引別人的注意呢?鐘情采蜜的蜜蜂也沒見在木槿花兒上停留。
這是花兒的'命。有些花兒是被贊美的,有些花兒是被遺忘的,有些花兒生來富貴的,有些花兒生來清貧的;▋河谢,人何嘗不是呢?
還不認識木槿,我已經(jīng)喜歡它了。喜歡它雅靜的色。
紫色的朵兒,不妖嬈曼妙,不馥郁奪人,安靜地落在枝上。盡管被冷落,卻陽光地開著。我觀察過,接觸陽光最多的枝,最先開花。南面的枝花兒多,北面的枝花少。木槿啊,花兒要么就不開,要開就一朵接一朵地開。
紫色真是好看。
去藍調(diào)莊園看薰衣草,如海的紫,溫婉浪漫。從此,愛上紫色。
第一次穿紫衣。淡紫色。一向不喜歡的紫,穿在身上一樣的美。衣服是穿在身上的靈魂。衣服不言,你喜歡它,它會善待你。像植物,你給植物澆水洗葉,它蓬勃生長,感恩你的愛。
單位附近有個極小的花園;▓@里有薔薇、月季、桃花、秫秸花。隱藏園中深處的木槿先于我居住的園子開了花兒。好深沉的木槿。把自己開在小徑深處。只顧看花,再看時,我驚訝了。那是一棵傾斜的木槿,與地面成45度角。樹干歪了,依然發(fā)芽、長葉、開花。好頑強的生命,像健全的木槿,開著紫色的花兒,一點兒也不遜色。
居住的園中,木槿結(jié)了花苞。一個枝間,長著四五個花苞。也就兩三天的時間,木槿接二連三地開了。不過,不是成簇的開。你開一朵,我開一朵,它開一朵。一棵樹上,用不了幾天,花開滿樹。
木槿。一樣的樹種,有早開的花兒,有晚開的花兒。極像人生。每個人都是一朵花兒,花期不同,早開是花兒,晚開也是花兒。
木槿別名——朝開暮落花。顧名思義,早晨開花,晚間凋落。無所畏懼;ǘ涞蛑x,為了更絢爛地開。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像太陽,像四季生生不息。朝開暮落花,這個名字也好,有性格,有禪意。
被遺忘,歷史悠久的朵兒。
木槿最早出于《詩經(jīng)》。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其中的舜字,為木槿?上У氖,被唐的牡丹,晉的菊,宋的梅掩映了光華。然,它不悲觀失意,獨活著。
木槿,隱者也。紅塵道場,擇靜而居,潛心修行,深藏不露。
木槿花含蛋白質(zhì)、粗纖維、維生素C、氨基酸等,營養(yǎng)價值極高。
木槿花汁,止渴醒腦。
木槿的花、果、根、皮、葉可入藥,防病毒性疾病,降低膽固醇。
木槿,由內(nèi)而外的美,不自知,有多美多高貴!像極歷經(jīng)坎坷,閱盡人生的女子,淡泊了心性,從容優(yōu)雅過生活。如若轉(zhuǎn)世做一朵花,我選擇木槿,只做木槿,在鮮為人知的地方,寂靜無聲,開著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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