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往事散文

　　1.車筐兒寶寶

　　一臺紅色斯波茲曼牌女士車靜靜地立在門邊，彎梁上有幾處剝落了彩漆，腳踏板、車鈴、前后車帶換了一次又一次，卻不減其骨架兒俊朗的風(fēng)彩。后車架上的坐筐依然結(jié)實(shí)，那時(shí)當(dāng)年細(xì)心地挑選后，綁牢固了，又用綠色膠帶左三層又三層地纏緊，縫好厚厚地棉墊，拴上防護(hù)絲巾，寶寶坐在里面舒適又安全。

　　從前，就用這輛車接送寶寶上下幼兒園，寶寶又白又胖，且機(jī)靈健康，大眼睛明亮好看，笑起來小手在胸前不停地舞著，很是招人喜愛。后車筐里坐著這么個(gè)小人兒，喜怒哀樂則化作腮邊的細(xì)風(fēng)，事關(guān)重大。握車把的手常常冒汗，前方的路寬窄坎坷得小心應(yīng)付，身邊的車輛匆匆而過，惟獨(dú)媽媽的心思平穩(wěn)，蹬起車來不著急，過路口，穿橫道，左右睢睢，下車推著走，步子踏實(shí)，眼里收藏著寶寶的一舉一動。

　　成長的日子是天邊的朝陽，迎著它去。盡管春雨飄灑時(shí)，母子躲在屋檐下玩鬧，車筐悄悄地陪伴。盡管冬雪皚皚時(shí)，步履艱難地在結(jié)冰路面上移動，一個(gè)趔趄，媽媽驚出一身冷汗，寶寶仰著凍得通紅的小臉兒看啊，笑啊，露出剛冒頭兒的五顆小乳牙兒。

　　春天時(shí)，風(fēng)沙嗆人，剛一出家門，媽媽便用紅絲巾蒙住寶寶全身，寶寶朦朦朧朧地看著外面的世界，樹木喝醉了酒東倒西歪站不住腳兒，媽媽的大罩衫被吹得飛起來，象大鳥的翅膀，寶寶伏在里面咧開嘴兒咿咿呀呀地哼著。路人紛紛盯著媽媽的車筐兒，那兒有一個(gè)紅色寶寶。瓢潑大雨襲來了，寶寶和車筐都藏進(jìn)媽媽大大的雨衣里，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雨點(diǎn)兒嗒嗒嗒地敲打呀，寶寶呼閃著大眼睛想起“老虎上房要吃小豬”的故事了，乖乖地呀，不能出聲。

　　來來往往，春夏秋冬，一條條路走在前面，跟著媽媽上下班，那輛車總是倚在門邊守候，車筐永遠(yuǎn)等著寶寶坐。小鞋兒的尺碼一年要換兩三次，寶寶會唱歌說英語講故事了，車筐一天天地變得擠了。有一天，寶寶在幼兒園得了一朵小紅花，小心地系在車筐上，媽媽問：為什么呀？寶寶認(rèn)真地說，我自己走著能去幼兒園了，媽媽馱著車筐寶寶上班吧。

　　2.瓜田往事

　　走在街道上，灼熱的陽光烤著臉和胳膊，有一種刺痛的感覺。匆匆地躲到樹下，那兒有一車車瓜兒，甜味兒清香味兒四溢，引得人們爭著往籃子里挑選呀，鼻子湊近瓜兒嗅著。

　　在我家樓下，有一對兒小倆口賣瓜，四輪車上蓋著艾蒿枝子，隱隱地載滿一車香瓜，常常在陰涼處駐扎好，小媳婦兒開始忙碌了。瓜兒一層層碼齊，用撲扇趕著蚊蟲，招攬顧客，男人開始調(diào)弄稱具啦，一本正經(jīng)地端坐在車旁。今年入夏，干旱少雨，適合瓜兒生長，各個(gè)圓潤飽滿，甘甜多汁，深得人們青睞。每到這個(gè)季節(jié)，捧著甜瓜，在笑聲里，都會想起一些往事。

　　家鄉(xiāng)的人們住在高高的土崗子上，向陽的坡地上有一大片瓜田，瓜田低處是緩緩流淌的河水。瓜田的主人是一對恩愛老夫妻。老頭辣子叔早年從湖南來，黑黑瘦瘦，鼻頭又紅又尖，象一只辣椒，脾氣寬厚平和。老婆俊俏，都快七十歲了，仍是笑容溫婉、動作麻利。他們一輩子沒有小孩兒，村里人戲稱，他們每年都生出成千上萬個(gè)孩子，不信瞧呀，老頭扯起一根蔓，一串抖動的葉子里露出三個(gè)熟了的瓜兒，老婆會意地搭上手兒，悉悉簌簌，濃濃的葉片下，溜出七八個(gè)雞蛋大小的瓜兒蛋蛋，夫妻倆柔和地順著絲蔓生長的勁兒，向上牽動瓜秧移到高處，汛期到的時(shí)候，小河漲水會傷著它們的。種瓜呀是件辛苦活兒，從初冬開始，翻松土壤，培上農(nóng)家肥料，備好壟，養(yǎng)育墑情。年關(guān)一過，辣子叔家的炕頭上排滿小紙筒，放上暖土，種進(jìn)一枚瓜子，孕育便開始了。幾天后，精靈靈的嫩芽兒羞答答地探出頭來，和辣子叔一家大眼兒瞪小眼兒地相識了。就象當(dāng)年，辣子叔年輕力壯，有一手種瓜的本事，千里迢迢來到這個(gè)村，日夜勞作，開墾出這片瓜田。他勤勞的身影早已印在荷花姑娘的`心里啦，天亮一推窗，就看見他鋤地，夜里流水聲是他在澆田。荷花啊，暗暗下決心，這輩子就嫁這個(gè)人。父母早給找了婆家，日子都定了，可這個(gè)姑娘心里有數(shù)。結(jié)婚的頭一天晚上，她背著父母跑出來，站在辣子叔眼前，看著這么好看的姑娘，坐在自己簡陋的瓜棚說話兒，辣子叔別提多高興了。他們看星星，閃爍迷離，聽蛙兒鳴叫，蟲兒歌唱，眼前的小河象白亮的帶子，明媚輕巧，嘩嘩地舞蹈著，黑夜是溫馨的大房子，融著兩個(gè)年輕的心自由自在、快樂幸福。不知不覺間天亮了，辣子叔不好意思地提醒荷花該回家了，荷花深情地看著他，心里明白，家早翻天了，新娘在瓜棚里呆一夜，小村的人們奔走相告，立刻成了爆炸新聞。父母顏面丟盡，男方當(dāng)天退了親.....

　　情感的小河一下子堵塞了，紛紛嚷嚷的酸甜苦辣擁著、擠著，荷花來不及躲閃，就要跨了，辣子叔勇敢地站在她身邊，相攜相依，一起走過雨季。豐收的瓜兒堆成小山兒時(shí)，瓜棚成了村民們笑瞇瞇的樂園。

　　傷痛和煩惱隨著時(shí)間地流逝，慢慢地復(fù)合了，父母開始接納了辣子叔，他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家,當(dāng)歲月變成美麗的葉片,伴著小河奔跑,抹平了溝溝坎坎,瓜田里的身影依然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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