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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之絳妃》原文及譯文
《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集。下面是小編為你帶來的《聊齋志異之絳妃》原文及譯文,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原文:
癸亥歲,余館于畢刺史公之綽然堂。公家花木最盛,暇輒從公杖履,得恣游賞。
一日眺覽既歸,倦極思寢,解屨登床。夢二女郎被服艷麗,近請曰:“有所奉托,敢屈移玉。”余愕然起,問:“誰相見召?”曰:“絳妃耳!被秀辈唤馑^,遽從之去。俄睹殿閣高接云漢,下有石階層層而上,約盡百余級,始至顛頭。見朱門洞敞。又有二三麗者,趨入通客。無何,詣一殿外,金鉤碧箔,光明射眼,內(nèi)一婦人降階出,環(huán)佩鏘然,狀若貴嬪。方思展拜,婦便先言:“敬屈先生,理須首射!焙糇笥乙蕴嘿N地,若將行禮。余惶然無以為地,因啟曰:“草莽微賤,得辱寵召,已有余榮。況分敢庭抗禮,益臣之罪,折臣之福!”妃命撤毯設(shè)宴,對宴相向。酒數(shù)行,余辭曰:“臣飲少輒醉,懼有愆儀。教命云何?幸釋疑慮。”妃不言,但以巨杯促飲。余屢請命,乃言:“妾,花神也。合家細(xì)弱依棲于此,屢被封家女子橫見摧殘。今欲背城借一,煩君屬檄草耳!庇嗷倘黄鹱啵骸俺紝W(xué)陋不文,恐負(fù)重托;但承寵命,敢不竭肝膈之愚!卞玻吹钌腺n筆札。諸姬者拭案拂坐,磨墨濡毫。又一垂髫人,折紙為范置腕下。略寫一兩句,便二三輩疊背相窺。余素遲鈍,此時覺文思若涌。少間稿脫,爭持去啟呈絳妃。妃展閱一過,頗謂不疵,遂復(fù)送余歸。醒而憶之,情事宛然。但檄詞強(qiáng)半遺忘,因足而成之:
“謹(jǐn)按封氏,飛揚(yáng)成性,忌嫉為心。濟(jì)惡以才,妒同醉骨;射人于暗,奸類含沙。昔虞帝受其狐媚,英、皇不足解憂,反借渠以解慍;楚王蒙其盅惑,賢才未能稱意,惟得彼以稱雄。沛上英雄,云飛而思猛士;茂陵天子,秋高而念佳人。從此怙寵日恣,因而肆狂無忌。怒號萬竅,響碎玉于王宮;澎湃中宵,弄寒聲于秋樹。倏向山林叢里,假虎之威;時于滟滪堆中,生江之浪。
“且也,簾鉤頻動,發(fā)高閣之清商;檐鐵忽敲,破離人之幽夢。尋帷下榻,反同入幕之賓;排闥登堂,竟作翻書之客。不曾于生平識面,直開門戶而來;若非是掌上留裙,凡掠妃子而去。吐虹絲于碧落,乃敢因月成闌;翻柳浪于青郊,謬說為花寄信。賦歸田者,歸途才就,飄飄吹薜荔之衣;登高合者,高興方濃,輕輕落茱萸之帽。篷梗卷兮上下,三秋之羊角摶空;箏聲入乎云霄,百尺之鳶絲斷系。不奉太后之詔,欲速花開;未絕坐客之纓,竟吹燈滅。
“甚則揚(yáng)塵播土,吹平李賀之山;叫雨呼云,卷破杜陵之屋。馮夷起而擊鼓,少女進(jìn)而吹笙。蕩漾以來,草皆成偃;吼奔而至,瓦欲為飛。未施摶水之威,浮水江豚時出拜;陡出障天之勢,書天雁字不成行。助馬當(dāng)之輕帆,彼有取爾;牽瑤臺之翠帳,于意云何?至于海鳥有靈,尚依魯門以避;但使行人無恙,愿喚尤郎以歸;古有賢豪,乘而破者萬里;世無高士,御以行者幾人?駕炮車之狂云,遂以夜郎自大;恃貪狼之逆氣,漫以河伯為尊。姊妹俱受其摧殘,匯族悉為其蹂躪。紛紅駭綠,掩苒何窮?擘柳鳴條,蕭騷無際。雨零金谷,綴為藉客之裀;露冷華林,去作沾泥之絮。埋香瘞玉,殘妝卸而翻飛;朱榭雕闌,雜佩紛其零落。減春光于旦夕,萬點正飄愁;覓殘紅于西東,五更非錯恨。翻躚江漢女,弓鞋漫踏春園;寂寞玉樓人,珠勒徒嘶芳草。
“斯時也:傷春者有難乎為情之怨,尋勝者作無可奈何之歌。爾乃趾高氣揚(yáng),發(fā)無端之踔厲;催蒙振落,動不已之瓓珊。傷哉綠樹猶存,簌簌者繞墻自落;久矣朱幡不豎,娟娟者霣涕誰憐?墮溷沾籬,畢芳魂于一日;朝容夕悴,免荼毒于何年?怨羅裳之易開,罵空聞于子夜;訟狂伯之肆虐,章未報于天庭。誕告芳鄰,學(xué)作蛾眉之陣;凡屬同氣,群興草木之兵。莫言蒲柳無能,但須藩籬有志。且看鶯儔燕侶,公覆奪愛之仇;請與蝶友蜂媒,共發(fā)同心之誓。蘭橈桂楫,可教戰(zhàn)于昆明;桑蓋柳旌,用觀兵于上苑。東籬處士,亦出茅廬;大樹將軍,應(yīng)懷義憤。殺其氣焰、洗千年粉黛之冤;殲爾豪強(qiáng),銷萬古風(fēng)流之恨!”
譯文:
康熙二十二年,我在刺史畢際有公的綽然堂設(shè)館教書。畢刺史家的花草樹木極為茂盛,閑暇對我就跟從畢公漫步,得以盡興地游賞奇花異草。
一天,我觀賞完花木回到房內(nèi),因極度困倦想睡一覺,便脫下鞋來上了床。睡夢中見兩個女子,衣著鮮艷華麗,走過來很恭敬地說:“有件事想拜托您,敢勞大駕前去。”我驚訝地急忙起來問:“是誰招呼我?”她們說:“是絳妃!蔽冶凰齻冋f糊涂了。不明白絳妃是誰,但也就連忙跟著她們?nèi)チ恕?/p>
不多時,就見一片宮殿樓閣,高接天際。下面有石砌的臺階,沿著臺階一層一層地往上攀登,大約上了一百多層才到了頂端。只見紅漆大門敞開著,又有兩三個美麗的女郎,急忙進(jìn)去通報。一會兒,我跟著她們來到一座大殿外面。這大殿有金質(zhì)的簾鉤、碧綠的門簾,光閃閃地耀人眼睛。殿內(nèi)有一個女子從臺階上走下來,身上佩帶的玉佩發(fā)出鏗鏘悅耳的聲響,樣子像是皇宮的嬪妃。我正想向她施禮,女子卻先說道:“委屈先生遠(yuǎn)來,理應(yīng)先向你致謝!北阏泻羯磉叺氖膛,把毯子鋪在地上,樣子像是要給我行禮。我惶恐得手足無措,便對她講道:“草莽微賤之人,有幸得到您的召喚,已經(jīng)感到不盡的榮耀;又膽敢以平等的禮節(jié)拜見您,更加重了我的罪過,折損了我的福分!”
絳妃便叫使女們撤去地毯,擺設(shè)了宴席,對面坐下。酒過數(shù)巡,我即告辭說:“我喝不了幾杯就醉,恐怕酒醉失態(tài),有違禮儀。您有什么吩咐請賜教,以消除我的疑慮。”絳妃不說話,只是用大杯催促我喝酒。我?guī)状握埶附,她才說:“我是花神,合家的眷屬都寄居在這里,經(jīng)常被封家的丫頭蠻橫摧殘。今天想和她們作一決戰(zhàn),拜托您撰寫聲討她們的檄文。”我惶恐不安地站起來說:“我學(xué)問淺薄,不善文辭,恐怕辜負(fù)了您的重托。只是奉您的命令,怎敢不竭盡我至誠的愚拙!
絳妃很高興,就在殿上賜給我筆和墨。眾女郎拂拭幾案座位,磨墨潤筆。又有一個垂發(fā)少女把紙疊成文書格式,放在我的手腕下面。我才略寫了一兩句,便有兩三個女郎湊過來觀看。我平時不很敏捷,這時卻覺得文思泉涌。不多時,就把稿子寫完了,她們爭著拿去呈給絳妃。絳妃展開稿子看了一遍,說寫得很不錯,于是又送我回到綽然堂。我醒來之后回憶這件事,每個情節(jié)都清楚地浮現(xiàn)眼前,只是那檄文中的詞句多半記不起來了。因此,只能補(bǔ)上不足之處,使它成為完整的檄文:
“謹(jǐn)按封氏:飛揚(yáng)成性,忌嫉為心。濟(jì)惡以才,妒同醉骨;射人于暗,奸類含沙。昔虞帝受其狐媚,英、皇不足解憂,反借渠以解慍;楚王蒙其蠱惑,賢才未能稱意,惟得彼以稱雄。沛上英雄,云飛而思猛士;茂陵天子,秋高而念佳人。從此怙寵日恣,因而肆狂無忌。怒號萬竅,響碎玉于王宮;澎湃中宵,弄寒聲于秋樹。倏向山林叢里,假虎之威;時于滟滪堆中,生江之浪。且也,簾鉤頻動,發(fā)高閣之清商;檐鐵忽敲,破離人之幽夢。尋帷下榻,反同人幕之賓;排闥登堂,竟作翻書之客。不曾于生平識面,直開門戶而來;若非是掌上留裙,幾掠妃子而去。吐虹絲于碧落,乃敢因月成闌;翻柳浪于青郊,謬說為花寄信。賦歸田者,歸途才就,飄飄吹薜荔之衣;登高臺者,高興方濃,輕輕落茱萸之帽。蓬梗卷兮上下,三秋之羊角摶空;箏聲入乎云霄,百尺之鳶絲斷系。不奉太后之詔,欲速花開;未絕座客之纓,竟吹燈滅。甚則揚(yáng)塵播土,吹平李賀之山;叫雨呼云,卷破杜陵之屋。馮夷起而擊鼓,少女進(jìn)而吹笙。蕩漾以來,草皆成偃;吼奔而至,瓦欲為飛。未施摶水之威,浮水江豚時出拜;陡出障天之勢,書天雁字不成行。助馬當(dāng)之輕帆,彼有取爾;牽瑤臺之翠帳,于意云何?至于海鳥有靈,尚依魯門以避;但使行人無恙,愿喚尤郎以歸。古有賢豪,乘而破者萬里;世無高士,御以行者幾人?駕炮車之狂云,遂以夜郎自大;恃貪狼之逆氣,漫以河伯為尊。姊妹俱受其摧殘,匯族悉為其蹂躪。紛紅駭綠,掩苒何窮?擘柳鳴條,蕭騷無際。雨零金谷,綴為藉客之裀;露冷華林,去作沾泥之絮。埋香瘞玉,殘妝卸而翻飛;朱榭雕欄,雜佩紛其零落。減春光于旦夕,萬點正飄愁;覓殘紅于西東,五更非錯恨。翩躚江漢女,弓鞋漫踏春園;寂寞玉樓人,珠勒徒嘶芳草。斯時也:傷春者有難乎為情之怨;尋勝者作無可奈何之歌。爾乃趾高氣揚(yáng),發(fā)無端之踔厲;催蒙振落,動不已之闌珊。傷哉綠樹猶存,簌簌者繞墻自落;久矣朱幡不豎,娟娟者霣涕誰憐?墮溷沾籬,畢芳魂于一日;朝榮夕悴,免荼毒于何年?怨羅裳之易開,罵空聞于子夜;訟狂伯之肆虐,章未報于天庭。誕告芳鄰,學(xué)作蛾眉之陣;凡屬同氣,群興草木之兵。奠言蒲柳無能,但須藩籬有志。且看鶯儔燕侶,公覆奪愛之仇;請與蝶友蜂交,共發(fā)同心之誓。蘭橈桂楫,可教戰(zhàn)于昆明;桑蓋柳旌,用觀兵于上苑。東籬處士,亦出茅廬;大樹將軍,應(yīng)懷義憤。殺其氣焰,洗千年粉黛之冤;殲爾豪強(qiáng),銷萬古風(fēng)流之恨!”
注釋
。1)癸亥歲:即康熙二十二年,公元一六八三年。
。2)畢刺史:名際有,詳前《祝翁》注。綽然堂:當(dāng)為畢際有罷官家居時所構(gòu)廳堂,取《孟子·公孫丑》下不居官則“綽綽然有馀!敝;堂為蒲松齡教書處,其匾今存蒲松齡故居。
(3)從公杖履:謂追隨畢公之后。杖履,也作“杖屨”,扶杖漫步。
。4)敢屈移玉:敬詞。猶言敢勞大駕前往。移玉,移動玉趾,前往之意。玉趾,猶言玉步。
。5)不解所謂:沒有弄清所指何人。
(6)顛頭:最高處。
(7)金鉤碧箔:金制的簾鉤,碧綠色的門簾。
。8)環(huán)珮鏘然:身上所佩帶的玉器發(fā)出鏗鏘悅耳的聲響!妒酚洝た鬃邮兰摇罚骸胺蛉俗葬≈性侔,環(huán)珮玉聲璆然!杯h(huán),玉環(huán)。圓形,中心有孔的壁玉。珮,玉珮,一種玉制的佩飾。
(9)貴嬪:女官名。魏文帝置,位次于皇后。后歷代相沿,為宮中女官。
(10)惶悚(sǒng聳)無以為地:惶恐得無所措手足。
(11)草莽微賤:謙詞。猶言草野低賤之人。草莽,草野,與“朝廷”相對。
。12)馀榮:謂不盡之榮耀。
。13)分庭抗禮:以平等的禮節(jié)相見?,匹敵。古人待賓之禮:主人坐東側(cè),客人坐西側(cè);主客相見時,客人站在庭院西側(cè)向東與主人相對施禮,故謂之“分庭抗禮”。語出《莊子·漁父》。
。14)益:增加。
。15)折:折損。
。16)愆儀:乖違禮儀;指酒醉失態(tài)。愆,違。
(17)教命:猶教令,命令。
。18)封家婢子:對封姨的蔑稱。封姨為古代神話傳說中的風(fēng)神。鄭還古《博異志》記崔玄微春夜遇諸女共飲,席間有封十八姨。諸女為花精,封十八姨為風(fēng)神。此后詩文中,即以封姨代指風(fēng)或風(fēng)神。
。19)背城借一:在自己城下與敵人決一死戰(zhàn);謂最后決戰(zhàn)!蹲髠鳌こ晒辍罚骸罢埵蘸镶艩a,背城借一!
。20)屬(zhǔ主)檄(xí習(xí))草:草擬討敵的檄文。屬,撰寫。檄,檄文,聲討敵人的文書。
。21)惶然:惶恐的樣子。
。22)學(xué)陋不文:學(xué)識淺薄,不善文辭。
。23)竭肝鬲(gé革)之愚:意為竭盡至誠。鬲,通“膈”。肝位于膈下。肝鬲,猶肝膽,真誠的心意。愚,誠。
。24)濡毫:濡潤毛筆。
。25)垂髫(tiáo條):頭發(fā)下垂,謂幼年。
。26)折紙為范:舊時書寫用無格白紙,書寫時為使字行端直,每頁折疊成若干豎格。范,式樣。
。27)疊背:肩背相疊,形容聚觀之人眾多。
(28)不疵:此處猶言不錯,很好。疵,瑕疵,玉上的小斑點。喻指細(xì)小的毛病,缺點。
(29)“飛揚(yáng)”二句:謂風(fēng)放縱恣肆,妒忌成性。飛揚(yáng),放縱,任性!肚f子·天地》:“且夫失性有五:······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飛揚(yáng)。”忌嫉,忌刻妒嫉。忌害別人,欲居其上。
。30)“濟(jì)惡”二句:謂風(fēng)以其才而成其惡,妒忌之性浸骨洽髓。濟(jì),成。醉骨,以酒浸漬之骨,意為浸骨洽髓。醉,酒漬。
(31)“射人”二句;謂風(fēng)在暗處害人,其狡詐有如含沙射人之蜮。此二句為含沙射人或含沙射影的略語。喻指暗中攻擊或陰謀陷害別人!对姟ば⊙拧ず稳怂埂罚骸盀楣頌轵,則不可得。”《釋文》:“蜮,狀如鼈,三足,一名射工,俗呼之水弩,在水中含沙射人。一云射人影。”
。32)“昔虞帝”三句:謂虞舜曾受風(fēng)的蠱惑,竟想借它解除百姓的煩惱。虞帝,即虞舜。舜為有虞氏。見《史記·五帝本紀(jì)》。狐媚,傳說狐貍善媚,因以喻指女性對男子的蠱惑。英、皇,女英、娥皇,傳說為唐堯二女,嫁舜為妃。見《太平御覽》一三五引《列女傳》。渠,她,指風(fēng)神!犊鬃蛹艺Z》載舜歌《南風(fēng)》事:“舜彈五弦琴,歌《南風(fēng)》之詩,其詩曰:‘南風(fēng)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fēng)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33)“楚王”三句:謂楚王也曾受風(fēng)的蠱惑而借以稱雄,但對宋玉的諷諫之意卻不予體察。楚王,指楚襄王,即楚頃襄王(公元298一前263年在位)。傳為宋玉所作的《風(fēng)賦》,以風(fēng)為喻,諷刺楚王一味淫樂驕縱,不知體恤百姓。有云:“楚襄王游于蘭臺之宮,宋玉、景差侍。有風(fēng)颯然而至,王乃披襟而當(dāng)之,曰:快哉此風(fēng)!寡人所以庶人共者邪?”宋玉回答,指出有“大王之風(fēng)”和“庶人之風(fēng)”;前者為“雄風(fēng)”,后者為“雌風(fēng)”,楚王深為其說所動。賢才,蓋指宋玉。未能稱意,謂其婉轉(zhuǎn)設(shè)譬,未能達(dá)到諷諫的目的。
。34)“沛上”二句:謂起兵沛上的劉邦,竟借《大風(fēng)》之歌而抒寫思守土猛士之意。沛上英雄,指漢高祖劉邦,他于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于家鄉(xiāng)沛縣起兵反秦。云飛而思猛士,櫽括劉邦《大風(fēng)歌》詩意。漢高祖十二年(公元195年),劉邦平定英布叛亂之后,路經(jīng)沛縣,“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fā)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擊筑,自為歌詩曰:‘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yáng),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之。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shù)行下!币姟妒酚洝じ咦姹炯o(jì)》。
。35)“茂陵”二句:謂英武蓋世的漢武帝竟也以《秋風(fēng)辭》抒發(fā)其懷念佳人之情。茂陵天子,指漢武帝劉徹,因其死葬茂陵,故稱。四五據(jù)《漢武帝故事》錄漢武帝《秋風(fēng)辭》有云:“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攜(一作“懷”)佳人兮不能忘!
。36)“從此”二句:謂風(fēng)仗恃以上所言帝王之寵,一天比一天恣意放縱,肆其狂暴。怙,恃,憑仗。
。37)“怒號”二句:謂狂風(fēng)怒號,竟敢將王宮中的占風(fēng)玉片吹得叮當(dāng)亂響。萬竅,自然界各種空隙!肚f子·齊物論》:“大塊噫氣,其名為風(fēng)。是惟無作,作則萬竅怒呺!彼橛,碎玉片。王仁!堕_元遺事》下載,唐玄宗之子岐王,為測定風(fēng)向,在“宮中于竹林內(nèi)懸碎玉片,每夜聞相觸之聲,即知有風(fēng),號占風(fēng)鐸”。鐸,大鈴。
。38)“淜湃”二句:謂秋風(fēng)夜起,在枯樹間舞弄出颯颯之聲。淜湃,同“澎湃”,也作“砰湃”,水相擊聲。此用以形容秋風(fēng)大作,如驚濤駭浪。歐陽修《秋聲賦》描繪秋風(fēng)云:“聞有聲自西南來者,······初淅瀝以瀟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fēng)雨驟至!ぁぁぁぁぁね釉唬骸窃吗,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中宵,中夜。寒聲,猶秋聲。
。39)“倏向”二句:謂疾風(fēng)拂掠山林,不過假借虎威。倏,倏忽,迅疾。假虎之威,從虎而假其威!兑住で罚骸霸茝凝,風(fēng)從虎。”
(40)“時于”二句:謂偶遇三峽礁石,便在江中掀起觸天之浪。時,時而。滟滪堆,江心突起的巨石,今已炸去。原在今四川奉節(jié)縣西南瞿塘峽口,為長江三峽著名險灘之一。見《水經(jīng)注》三三《江水》。
。41)“簾鉤”四句:謂簾鉤頻搖,秋風(fēng)吹過高閣;風(fēng)鈴猛然響動,驚醒了情思綿綿的離人好夢。簾鉤,卷簾之鉤。清商,清越、凄厲的商音,此指秋風(fēng)。商,商音,古為五音(宮、商、角、徵、羽)之一,其音凄厲。舊以陰陽五行(金、木、水、火、土)之說,謂商屬金,配合四時為秋。二九《古詩十九首》之五:“清商隨風(fēng)發(fā),中曲正徘徊!遍荑F,即檐馬,掛在屋檐下的風(fēng)鈴。也稱“鐵馬”,“玉馬”。幽夢,隱約恍惚的夢境。此謂夢中情思。
。42)“尋帷”二句:謂風(fēng)不經(jīng)允許徑入內(nèi)室,竟如同關(guān)系極為密切的賓客。尋帷下榻,謂不經(jīng)介紹,直入內(nèi)室。尋,覓。帷,床帳。下榻,《后漢書·徐稚傳》載,陳蕃為豫章太守,在郡不接待賓客,“唯稚來特設(shè)一榻。去則縣(懸)之!焙笠蚍Q賓客寄居為下榻。入幕之賓,謂關(guān)系極為密切的賓客。入幕,入于帳幕之中。《晉書·郗超傳》:“謝安與王坦之嘗詣(桓)溫論事,溫令超帳中臥聽之。風(fēng)動帳開,安笑曰:郗生可謂入幕之賓矣!
。43)“排闥(tà榻)”二句:謂風(fēng)竟推門進(jìn)屋,擅自亂翻桌上書頁。排闥,推門。語出《漢書·樊噲傳》。闥,門屏。竟作翻書之客,謂吹亂書頁。
(44)“不曾”二句:謂風(fēng)無禮之甚,雖非故舊,卻不待傳稟而直接闖門入戶。李益《竹窗聞風(fēng)寄苗發(fā)、司空曙》有“開門復(fù)動竹,疑是故人來”之句,此反其意。
(45)“若非”二句:謂風(fēng)橫暴異常,有時幾乎把人吹入空中。妃子,指漢成帝妃趙飛燕。伶玄《飛燕外傳》載,漢成帝“于太液池作千人舟,號合宮之舟。后歌舞《歸風(fēng)送遠(yuǎn)之曲》,侍郎馮元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風(fēng)大起。后揚(yáng)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帝令無方持后袖,風(fēng)止,裙為之縐。他日,宮姝或襞裙為縐,號留仙裙。”
。46)“吐虹絲”二句:謂風(fēng)狂妄無比,竟敢借月暈而顯示自己出現(xiàn)的征兆。虹絲,彩色的光環(huán),喻暈環(huán)。碧落,猶碧空,天空。因,借。闌,月闌,即月暈。環(huán)繞在月亮四周的彩色模糊的光氣。《宋文鑒》九七蘇洵《辨奸論》:“月暈而風(fēng),礎(chǔ)潤而雨,人皆知之!
(47)“翻柳浪”二句:謂風(fēng)于初春郊野吹動楊柳,卻謊稱寄送花開的消息。柳浪,形容初春吹拂柳枝的情狀。浪,波浪。青郊,春郊。風(fēng)翻柳浪,蓋指柳葉初發(fā)之時,即舊歷正月末二月初!端囄念惥邸钒司乓洞蟠鞫Y》:“正月柳稊。稊者,發(fā)葉也!倍ㄐ棚L(fēng)在清明節(jié),即舊歷三月初。為花寄信,指花信風(fēng),古指應(yīng)花期而來的風(fēng)。從小寒到谷雨,共八個節(jié)氣一百二十日;五日為一候,計二十四候,稱二十四番花信風(fēng)。清明節(jié)三信,即桐花、 麥花、柳花。詳程大昌《演繁露·花信風(fēng)》。
。48)“賦歸田”三句:此反用陶淵明《歸去來辭》文意,謂辭官歸隱的高士剛剛踏上歸途,風(fēng)就吹動其衣,加以戲弄。賦歸田者,指陶淵明,其辭彭澤令家居之時曾作《歸去來辭》。有句云:“舟遙遙以輕飏,風(fēng)飄飄而吹衣!睂懫錃w途欣喜心情。此反其義。賦,抒寫。薜荔之衣,隱者高潔的衣飾。薜荔,一種蔓生香草。屈原《離騷》:“擥木根以結(jié)芷兮,貫薜荔之落蕊。”本謂佩飾的芳香高潔,后借為隱者之飾。
。49)“登高臺”三句:此化取孟嘉九日登高落帽故事,謂人們游興方濃時,風(fēng)卻故意吹落其帽。高興,高雅的興致。落茱萸之帽,即于九月九日吹落帽子。茱萸,一名越椒,為一種有濃烈香味的植物。古人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登高飲酒時,常佩戴茱萸,認(rèn)為能避邪消災(zāi)。九日登高落帽事,見陶淵明《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孟府君,即孟嘉。嘉為征西將軍桓溫參軍,頗為所重。九日桓溫在龍山宴集僚佐,“有風(fēng)吹君帽墮落,溫目左右及賓客勿言,以觀其舉止!币嘁姟稌x書》孟嘉本傳。
(50)“蓬梗”二句:謂飛蓬翻卷,本欲隨風(fēng)蕩墮,卻不料被旋風(fēng)吹入高空。蓬梗,蓬草之莖。蓬,草名,即飛蓬。蓬莖當(dāng)秋而腐,遇風(fēng)即飛起飄轉(zhuǎn)。曹植《雜詩》之二:“轉(zhuǎn)蓬離本根,飄飖隨長風(fēng)。何意回飚舉,吹我入云中。高高上無極,天路安可窮!”三秋,秋季的第三個月,即陰歷九月。王勃《滕王閣序》:“時維九月,序?qū)偃铩!毖蚪,一種旋風(fēng)!肚f子·逍遙游》:“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睋唬╰uán團(tuán))空,盤旋于空中。
。51)“箏聲”二句:謂發(fā)出悅耳之聲的風(fēng)箏,風(fēng)竟吹斷絲線使其飄沒入云。箏,風(fēng)箏。陳沂《詢蒭錄·風(fēng)箏》:風(fēng)箏“即紙鳶,又名風(fēng)鳶。初,五代漢李業(yè)于宮中作紙鳶,引線乘風(fēng)為戲,后于鳶首以竹為笛,使風(fēng)入作聲,如箏鳴,俗呼風(fēng)箏。”鳶絲,即風(fēng)箏線。
。52)“不奉”二句:謂風(fēng)違時令,隆冬而令花開。此用武則天詔令冬令花開事。太后,指武后,即武則天,唐高宗死后稱太后。據(jù)載,武則天冬日要游上苑,遣使宣詔云:“明朝游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fā),莫待曉風(fēng)吹!”第二日凌晨,除牡丹而外,百花俱開。詳《事物紀(jì)原》和《全唐詩話》。
。53)“未絕”二句:謂風(fēng)宴中滅燈,暗中助邪臣逞奸!俄n詩外傳》七載,楚莊王一次賜宴群臣,“日暮酒酣,左右皆醉。殿上燭滅,有牽王后衣者。后扢冠纓而絕之。言于王曰:‘今燭滅,有牽妾衣者,妾扢其纓而絕之。愿趣火視絕纓者!踉唬骸梗 ⒊隽钤唬骸c寡人飲,不絕纓者,不為樂也!谑枪诶t無完者,不知王后所絕冠纓者誰。于是王遂與群臣?xì)g飲,乃罷。”
。54)“甚則”二句:謂更其甚者,是狂風(fēng)揚(yáng)塵把山吹為平地。李賀(791-817),字長吉,唐代杰出詩人,著有《昌谷集》。其《浩歌》詩有云:“南風(fēng)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吳移海水!
(55)“叫雨”二句:謂狂風(fēng)攜云帶雨,卷去茅屋頂上苫蓋之草。杜陵,地名,在長安(今陜西西安市)城東南,秦為杜縣地,因漢宣帝葬于此而稱杜陵,為唐代大詩人杜甫的祖籍所在地。因其常自稱“杜陵野客”(《醉時歌》),后人即以“杜陵”指代杜甫。杜甫《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云:“八月秋高風(fēng)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南邨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俄頃風(fēng)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ぁぁぁぁぁぁ
。56)“馮夷”二句:謂即使微風(fēng)也能在河中鼓起波浪,如笙一般的西風(fēng)過后卻是傾盆大雨。馮夷擊鼓,謂水神鼓起河中微波。馮(píng平)夷,神話傳說中的水神名。又稱“冰夷”、“元夷”。曹植《洛神賦》:“于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鄙倥,少女風(fēng),即西風(fēng)!兑住芬园素耘浒朔,兌為西方;兌為少女,西方之卦,因稱!度龂尽の簳す茌`傳》“今夕當(dāng)雨”注引《管輅列傳》:“至日向暮,了無云氣,眾人并嗤輅。輅言:樹上已有少女微風(fēng),樹間又有陰鳥和鳴。······其應(yīng)至矣!贝刁,謂風(fēng)聲如奏笙竽一般悅耳。笙,管樂器。相傳吹笙用吸氣,微吸作響,與風(fēng)過林木相類。
。57)“蕩漾”四句:謂微風(fēng)吹來,草皆低伏;狂風(fēng)驟至,則屋瓦欲飛。蕩漾,飄蕩。草皆成偃,即草皆倒伏。《論語·顏淵》:“草上之風(fēng),必偃!辟龋狗。
。58)“未施”二句:謂風(fēng)尚未施擊水騰空之威,江豚卻怕得時出江面拜舞。摶水之威,謂風(fēng)作浪起,托物騰空的威力。《莊子·逍遙游》:“《齊諧》者,志怪者也!吨C》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江豚,鯨類,產(chǎn)于我國長江及印度大河中。據(jù)說江豚在浪中跳躍,每每起風(fēng),舟人用以占風(fēng)!赌显街尽罚骸敖嗨曝i,居水中,每于浪間跳躍,風(fēng)輒起。”
。59)“陡出”二句:謂風(fēng)陡然揚(yáng)沙遮天,雁群因而散亂。障天,遮天,謂風(fēng)播沙揚(yáng)塵,遮天蔽日。書大雁字,指大雁飛行時在天空排成一字或人字形。不成行,謂雁群散亂。
。60)“助馬當(dāng)”四句:謂風(fēng)助王勃早抵南昌尚有可取,而拂動瑤臺翠帳則存心不良。助馬當(dāng)之輕帆,指王勃南行至馬當(dāng)遇順風(fēng)事。王勃(650-676),字子安,唐初著名詩人。馬當(dāng),山名。在今江西彭澤縣東北,橫枕大江,其形似馬,回風(fēng)掀浪,舟行艱難。王勃南行,至此恰遇順風(fēng),一夜即抵南昌,寫了著名的《滕王閣詩序》。見《九江記》,幣_,傳說中西王母的宮殿,見《穆天子傳》。沈約《擬風(fēng)賦》中有“時卷瑤臺翠帳,乍動佚女輕衣”之 句,為“牽瑤臺之翠帳”所本。
。61)“至于”二句:謂海鳥有靈,尚且依附魯門以避大風(fēng)。海鳥,名爰居。魯門,指古曲阜城門。曲阜為春秋魯國都城!秶Z·魯語》上:“海鳥爰居,止于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人祭之。展禽曰:‘今茲海其有災(zāi)乎?夫廣川鳥獸,恒知避災(zāi)!菤q也,海多大風(fēng)!
。62)“但使”二句:謂只要能使行人安全,愿喚回尤郎以平息風(fēng)患。據(jù)伊世珍《瑯?gòu)钟洝芬督o(jì)聞》載,傳聞石氏女嫁尤郎為婦,情好甚篤。尤郎要外出經(jīng)商,石氏加以勸阻,不從。后尤出不歸,石氏憂思而死。死前發(fā)誓變作大風(fēng),以阻商旅遠(yuǎn)行。自此商旅發(fā)船,遇打頭逆風(fēng),即云石尤風(fēng)。后來有人說,密寫“我為石娘喚尤郎歸也,須放我舟行”十四字沉于水中,風(fēng)便停息。
。63)“古有”四句:謂古有乘風(fēng)破浪、志在四方的賢哲英豪。今卻沒有御風(fēng)而行、不汲汲追求利祿的高士。古有賢豪,指宗愨。《宋書·宗愨傳》:“愨少時,叔父炳問其志,曰:‘愿乘長風(fēng),破萬里浪!庇孕姓,御風(fēng)而行的人,指列御寇!肚f子·逍遙游》:“夫列子御風(fēng)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數(shù)數(shù)然也。”
。64)“駕炮車”二句:謂暴風(fēng)因伴狂云而起,便妄自尊大。炮車云,伴暴風(fēng)而起的狂云。風(fēng)起云涌,伴同飛砂走石,類古發(fā)石攻戰(zhàn)之炮車,故名。李肇《國史補(bǔ)》:“暴風(fēng)之后有炮車云!币估勺源螅魍宰鸫。夜郎,漢時西南小國,在今貴州桐梓縣。《史記·西南夷列傳》:“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
(65)“恃貪狼”二句:謂河伯恃暴風(fēng)之威,泛濫成災(zāi)。貪狼,舊時陰陽術(shù)士迷信,以歲月日時附會人事,以“貪狼”指申時。并謂申主貪狼,而水生于申,其氣動而成暴風(fēng)。詳《漢書·翼奉傳》及注引孟康說。后因以貪狼指暴風(fēng)。《新五代史·前蜀王衍世家》:“行至梓潼,大風(fēng)發(fā)屋拔木。太史曰:‘此貪狼風(fēng)也,當(dāng)有敗軍殺將者!憋L(fēng)興而浪作,潰堤成災(zāi),因云“以河伯為尊”。
。66)“姊妹”二句:謂百花全都受到暴風(fēng)的摧殘和蹂躪。姊妹,花類,花神的姊妹。匯族,全族,合族。悉,皆。此承上句,風(fēng)興浪作,河伯恃暴風(fēng)逞惡,因亦暗用河伯娶婦事。古時迷信,巫祝為消弭水患,須為河伯娶婦,年年將一少女拋于河內(nèi)。詳《史記·滑稽列傳·西門豹》。
。67)“紛紅”四句:謂花木受風(fēng)摧殘,永無休止。紛紅駭綠,紅花紛然,綠葉擾擾,形容大風(fēng)過后花木搖動之狀。柳宗元《袁家渴記》:“每風(fēng)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冉眾草,紛紅駭綠,蓊勃香氣!毖谌剑蜃鳌把偃健保髦疇。何窮,謂無窮,并下句“無際”,謂無已時。擘柳、鳴條,既是風(fēng)名,也狀疾風(fēng)吹殘花木的情景。擘柳,吹花擘柳風(fēng),為河朔(泛指今黃河以北地區(qū))一帶春日疾風(fēng),“數(shù)日一作,三日乃止。”見《韻府》。鳴條,一種乍微漸疾之風(fēng)!陡裰络R原》引《乙巳占》謂“凡風(fēng)動葉,十里鳴條!笔掤},風(fēng)吹林木聲。
。68)“雨零”二句:謂風(fēng)雨過后,花瓣墜落成為客人的坐墊。零,落。金谷,金谷園,在今河南洛陽市西北,為晉石崇所筑別墅,崇常于其中宴客賦詩。裀(yīn因),褥墊。此指花裀,即以花作坐墊。王仁!堕_元遺事·花裀》:“學(xué)士許慎選放曠不拘小節(jié),多與親友結(jié)宴于花圃中,未嘗具帷幄,設(shè)坐具,使童仆輩聚落花鋪于坐下。慎選曰:‘吾自有花裀,何消坐具?’”
。69)“露冷”二句:謂柳絮飄落,沾濡露水,隨即為泥土所污。華林,華林園,三國吳時舊宮苑,在建業(yè)臺城(今江蘇南京市)內(nèi),見《景定建康志》。沾泥之絮,本謂心志堅定,不為色情所動。宋代參寥《贈妓詩》:“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東風(fēng)上下狂!贝巳∽置嬉馑,謂柳絮因風(fēng)飄落而為露水所濡,沾上泥土。
。70)“埋香”四句:謂花雖枯萎凋零,仍不免受風(fēng)吹之災(zāi)。埋香瘞(yì意)玉,指美女死亡。高啟《聽教坊舊妓郭芳卿弟子陳氏歌》:“回頭樂事浮云改,瘞玉埋香今幾載!”此喻花之枯萎、凋零。殘妝卸,本指婦女臨晚卸妝,此喻花謝。朱榭雕欄,華麗的樓閣,雕鏤的欄桿。牡丹花傍欄桿而開。元稹《牡丹花片》:“可憐顏色經(jīng)年別,取次朱欄一片紅。”榭,臺上高屋。欄,欄桿。雜珮,左右佩玉。指女子身上佩帶的各種玉飾!对姟む嶏L(fēng)·女曰雞鳴》:“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贝擞骰ㄆ。
(71)“減春光”二句:謂一片花飛,頃刻減卻春光而播散了春愁。杜甫《曲江二首》之一:“一片花飛減卻春,風(fēng)飄萬點正愁人!鼻赜^《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贝嘶闷湓娨。
。72)“覓殘紅”二句:謂落花飄散東西,是風(fēng)吹所致,應(yīng)該對其怨責(zé)。王建《宮詞》:“樹頭樹底覓殘紅,一片西飛一片東。自是桃花貪結(jié)子,錯教人怨五更風(fēng)!贝颂幏从闷湟狻
。73)“翩躚”四句:謂風(fēng)吹花落,春光消逝,使游春少女徒勞往返。翩躚,輕盈飄逸的樣子。江漢女,江漢游女!对姟ぶ苣稀h廣》:“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敝祆渥ⅲ骸敖瓭h之俗,其女好游,漢魏以后猶然!惫,舊時女子纏足而足背弓起,因稱其鞋為“弓鞋”。漫踏春園,謂花被風(fēng)吹落,園內(nèi)無可賞玩。漫,枉,徒然。玉樓人,指懷春少女。玉樓,華麗的高樓。珠勒,以珠為飾的馬勒。嘶,馬鳴。
。74)“斯時”三句:謂在此花落春歸之時,有的產(chǎn)生難以為情的哀怨,有的發(fā)出無可奈何的歌吟。江淹《恨賦》:“置酒欲飲,悲來填膺。千秋萬歲,為怨難勝!标淌狻朵较场罚骸盁o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75)“爾乃”四句:謂風(fēng)送春歸之后,仍十分猛烈。爾,你,指風(fēng)。趾高氣揚(yáng),驕氣盈溢的樣子!稇(zhàn)國策·齊策》三:“今何舉趾高,志之揚(yáng)也?”踔(chuō戳)厲,發(fā)揚(yáng)蹈厲。此取意于“踔厲風(fēng)發(fā)”,謂風(fēng)吹動不已摧殘花木幼芽,振搖已開之花使之隕落。摧,此據(jù)二十四卷抄木,原作“催”。蒙,通“萌”,花草幼芽!兑住ば蜇浴罚骸懊烧呙梢,物之稚也。”落,落葉,落花。瓓珊,同“闌珊”。風(fēng)名。即初秋涼風(fēng)。杜甫《秋雨嘆》之二:“闌風(fēng)伏雨秋紛紛,四海八荒同一云!壁w子棟注:“闌珊之風(fēng),沉伏之雨,言其風(fēng)雨之不已也。”
。76)“傷哉”二句:謂可傷的是,大風(fēng)過后花落而只存枝葉。簌簌者,指落花。元稹《連昌宮詞》:“連昌宮中滿宮竹,歲久無人森似束;又有墻頭千葉桃,風(fēng)動落花紅簌簌。”
。77)“久矣”二句:謂眾花任風(fēng)摧殘,其哀苦無人同情。朱幡不豎,謂眾花得不到庇護(hù),任風(fēng)推殘。谷神子《博異志》載,唐天寶中,處土崔玄微入嵩山采藥時,獨處一院,遇眾花之精所化的女子宴請封十八姨(即風(fēng)神)。石榴花之精(醋醋)因不奉迎風(fēng)神,懼為其摧殘,求崔庇護(hù),囑崔云:“但處士每歲歲日,與作一朱幡,上圖日月五星之文,于苑東立之,則免難矣。今歲已過,但請至月二十一日平旦,微有東風(fēng)則立之,庶夫免于患也!贝 依其言,“至此日立幡。是日東風(fēng)刮地,自洛南折樹飛沙,而苑中繁花不動。”幡,同“旛”。娟娟者,謂鮮美的花朵。娟娟,美好的樣子。霣(同隕)涕,落淚!对姟ば⊙拧ば≯汀罚骸靶闹畱n矣,涕既隕之!
。78)“墮溷(hùn混)”二句:謂花隨風(fēng)蕩落,墮溷沾籬,命運可悲。墮溷沾籬,本喻人生而貧賤,詳《聊齋自志》注,此指花隨風(fēng)飄落各處。溷,糞坑。籬,藩籬。畢,結(jié)束。芳魂,本指女性精魂,此指花。
。79)“朝榮”二句:謂花晨開夕落,無法擺脫風(fēng)的殘害。榮,開花。悴,憔悴。此指花枯萎雕零。荼毒,殘害。
。80)“怨羅裳”二句:謂春風(fēng)撩撥少女春情,便遭到人們的嘲罵。羅裳,絲羅衣裙,女性服裝。子夜,指《子夜歌》,見《樂府詩集》四四。其詞云:“擥裙未結(jié)帶,約眉出前窗。羅裳易飄飏,小開罵春風(fēng)。”
。81)“訟狂伯”二句:謂狂風(fēng)引起人們公憤,卻未受到天帝的制裁。狂伯,狂暴的風(fēng)伯,即風(fēng)神。天庭,神話傳說中天帝所在的朝廷。見揚(yáng)雄《甘泉賦》。章,奏章。此指韓愈《訟風(fēng)伯文》。該文結(jié)語云:“上天孔明兮有紀(jì)有綱,我今上訟兮其罪誰當(dāng)?天誅加兮不可悔,風(fēng)伯雖死兮人誰汝傷?”
(82)“誕告”二句:謂眾花應(yīng)聯(lián)合起來,共同對付狂風(fēng)。誕告,猶廣告。誕,大。語出《尚書·湯誥》。芳鄰,指相鄰之花。娥眉之陣,謂女子組成戰(zhàn)陣。春秋時期著名軍事家孫武曾以美女一百八十人訓(xùn)練軍陣。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蛾眉,女子細(xì)長之眉,代指女子,此喻花。
(83)“凡屬”二句:謂凡屬花草,都應(yīng)成為與狂風(fēng)斗爭的戰(zhàn)士。同氣,氣質(zhì)相近或相同,即同類。見《易·乾》。此指花類。草木之兵,化用“草木皆兵”之意!稌x書·苻堅載記》載,苻秦南渡,與晉軍相持于淝水。苻堅登城而望晉軍,“見部陣整齊,將士精銳;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之形,顧謂融(苻融)曰:此亦勍(勁)敵也,何謂少乎?”
(84)“莫言“二句:謂即便如蒲柳一般柔弱,只要有志,編作籬笆也可盡到衛(wèi)護(hù)花的責(zé)任。蒲柳,即水楊,枝條可編作籬笆。因其秋季較早凋落,常喻衰弱的體質(zhì),故云“無能”。藩籬,以竹編成的籬笆。引申為守衛(wèi)之意。
。85)“且看”四句:謂眾花與蜂蝶聯(lián)合起來,誓復(fù)狂風(fēng)傷殘花類之仇。鶯儔燕侶,喻稱女伴,此指眾花,鶯、燕,春天飛鳴,常喻少女。公,大家,即“鶯儔燕侶”。復(fù),報復(fù)。奪愛,強(qiáng)力奪其所愛。指風(fēng)傷殘花類。與蝶友蜂交,謂與蝴蝶、蜜蜂交朋友。同心之誓,謂同仇敵慨的誓言!蹲髠鳌こ晒辍罚骸拔舸耀I(xiàn)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
。86)“蘭橈(ráo饒)”二句:謂蘭、桂以其香潔、貞正,可率眾花進(jìn)行討伐狂風(fēng)的訓(xùn)練。蘭橈桂楫(jí及),本謂船槳的香潔(見屈原《九歌·湘君》),此取字面意思,即指蘭(木蘭)、桂(桂樹)二種香木!妒斑z記》:“蘭桂可折,而不可掩其貞!崩ッ,指昆明池,即今云南滇池。漢武帝元狩三年(前120),武帝欲通身毒(今印度),而為越嶲、昆明所阻,于是在長安(今西安市)近郊,仿作昆明池,以教習(xí)水戰(zhàn),事詳《三輔黃圖·池沼》、《西京雜記》。
。87)“桑蓋”二句:謂桑可為車蓋、柳可為旌旗,以備戰(zhàn)前觀兵之用。桑蓋柳旌,桑柳的形象說法:桑葉大蔭濃,形如車蓋;柳枝條柔細(xì),拂拂如旌旗招展。觀兵,檢閱軍隊,以示軍威。觀,示。上苑,供帝王游獵的園林。
。88)“東籬”二句:謂高逸的菊花也出而參戰(zhàn)。東籬處士,指東晉詩人陶淵明。陶性愛菊,常以菊喻其品質(zhì)貞潔。其詩《飲酒》之五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句,因稱。此處借指菊花。處士,古稱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人。陶淵明一生大半隱居,《晉書》、《南史》、《宋書》都將其列入《隱逸傳》。出茅廬,謂由隱居而出仕。茅廬,簡陋的居室。
。89)“大樹”二句:謂獨立的大樹對于狂風(fēng)也懷有義憤。大樹將軍,指東漢將軍馮異,馮為人謙退不伐,“每所止舍,諸將并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見《后漢書·馮異傳》。此取字面意思,借指大樹。
。90)“殺其”四句:謂齊力討伐打掉狂風(fēng)的囂張氣焰;殲滅強(qiáng)暴,為眾花雪沉冤、銷積恨。殺,滅。粉黛,搽臉白粉和描眉的黛墨,均為舊時女子化妝用品,因借指美女,此借以喻花。豪強(qiáng),喻風(fēng)。銷,消解。風(fēng)流:風(fēng)韻,借指女子。此指花。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淄博)人。早歲即有文名,深為施閏章、王士禛所重。屢應(yīng)省試,皆落第,年七十一歲始成貢生。除中年一度作幕于寶應(yīng),居鄉(xiāng)以塾師終老。家境貧困,接觸底層人民生活。能詩文,善作俚曲。曾以數(shù)十年時間,寫成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并不斷修改增補(bǔ)。其書運用唐傳奇小說文體,通過談狐說鬼方式,對當(dāng)時的社會、政治多所批判。著有《聊齋文集》、《聊齋詩集》、《聊齋俚曲》及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醫(yī)藥等通俗讀物多種。還有文集13卷400多篇,詩集8卷900多篇,詞1卷100多闋,以及俚曲14種、戲3部、雜著5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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